第三章
狂刀扳住劍君肩膀,扳住他有點哆嗦的下巴,低頭精確地找到劍君的嘴唇。剛開始時,劍君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,隨後試圖閉緊牙關,當然來不及阻止狂刀掠侵,幸好沒真出力咬他舌頭,算嘴下留情了。
確實是他想像過的觸感。狂刀十分投入,劍君卻顯然還在驚慌失措中,全然沒有防備的舌頭讓他說吮就吮,柔軟的嘴唇也是恣意舔吻,絲毫不懂得抗拒,三魂七魄不知道還在哪個時空裡沒有回來。
狂刀以在劍君下唇的一個輕輕的啜吮,來結束這個悠長的吻,讓自己的臉從劍君的臉前退離三吋半,望著那個靈魂出竅的少年。
他似乎終於回過神來……
暴烈洶湧的香氣,宛如什麼實質的東西……相距極近,狂刀清晰地感覺到那香氣像是從劍君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裡流出來的,濃烈到像是將人打了一拳,他當場感到一陣暈眩。
「你、你……受到這香氣影響……」
「剛才哪來什麼香氣?」
「那你……」
「我想要什麼,就自己動手、自己去爭取,」狂刀傲然揚眉,「亂世狂刀不是那種遮遮掩掩的人。」
劍君反而低下頭去,一聲不吭。
「現在我在向你索要,劍君,你給不給?」
「……索要什麼?」
「全部,你。」
劍君說話的聲音有些抖,「我現在受到那個長在我身上的東西影響……」
「你以為我第一天認識你嗎?」他要是那麼弱,一頁書也不可能如此相信他。
或許就是因為過度清醒,根本無言可答。
劍君安靜了片刻,突然迅速偏過頭去,原先試圖掩飾的眼淚被他高挺的鼻梁擋住,順著鼻側無聲滑落下來,晶瑩透明,宛如水晶。
他傷心欲絕,難過得連九香腺都不發揮作用。
「劍君,你怕什麼?」
「我……我怕什麼?」劍君挺直了身子與狂刀對視,抿著嘴,臉上的神色隱藏得很好,但在狂刀面前這些隱藏都是徒勞。那曾蔑視一切高傲的眼睛裡,藏得滿滿都是恐懼,「我有什麼好怕的……」
狂刀將他下巴抬高,「劍君,我很想告訴你,哪怕天塌下來,我都給你擔著,你什麼都不用怕。」他越說越肯定自己的猜測,「但這種承諾根本沒用,是不是?」
「本來就沒人可以傷得了我……」
他天不怕地不怕,只怕自己喜歡的人。
「除了我,是不是?」
劍君突然伸出手摟住他的肩頸。
狂刀輕輕抱住靠在自己身上的人,許多曾經經歷或聽聞的事情,一件件在腦海中流過。一時間,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,只是輕輕拍了拍劍君的背,與情慾無涉,純然溫柔。
良久,劍君湊在狂刀耳邊低聲懇求,「狂刀,答應我一件事。」
「你說。」
「你怎麼對我都無所謂,但不要騙我。」
狂刀依依不捨地拉開劍君摟住自己的雙臂,雙手用了點力道按在劍君肩上,擺出了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,「我發誓,我是男兒身,絕對不是女孩子裝扮的。」
劍君一怔,呆若木雞,突然又回過神來,「去你的。」說著一拳就打在狂刀肚子上。
雖說劍君只用了三分力,這拳也很沉。狂刀悶哼一聲,見到劍君雙頰飛紅,愁容褪去了大半,一時只覺得這拳挨得還算值,「我連不相干的人也不騙,不騙朋友,也不騙自己的好兄弟,更不用說……我絕不騙自己的心上人。」
劍君眨了眨眼睛,沒有回答,但顯然聽得很清楚。
他重複了一次,「不騙我的心上人。」
濃霧中的寂靜裡,那張牙舞爪的香氣,宛如野火燎原,慢山遍野,一發不可收拾。
狂刀雙手捧住了眼前人的臉,輕喊那人的名字。劍君沒有抗拒,只是極低極低地問了他一句,「……你這淫賊,到底想做什麼?」
「做點淫邪輕狂的壞事。」
「……從了你吧。」
他的心臟跳得幾乎要離體而去,側過頭就吻。
狂刀騰出一隻手,把劍君扔在地上的那件陳舊的厚斗篷掀開、疊住的地方鋪平,看起來剛剛好……剛才劍君背過身子,讓狂刀看自己身後那個小傷口,就是跪在斗篷上。
他略一分心,劍君就傻在原地,沒有絲毫動彈。
狂刀回過神來,這已經是他們之間第二次親吻,但是……
「劍君,給我一點回應。」
「不要,」劍君果斷拒絕,「我不會。」
「你的學習能力有這麼差嗎?」狂刀手上捧住劍君圓溜溜的黑腦袋,「來,讓我教你。別人親你的時候,你要親回去……」
「別人親我?」
「我是說我。」狂刀很嚴肅地糾正他,「還有,別人……我是說我,脫你衣服的時候,你要……」
「要穿回去?」
狂刀頭頂冒煙,「……劍君十二恨,你是不是找打?」
劍君似笑非笑地放鬆身體,躺倒在斗篷上,頭上短髮太輕,倒有一大半揚在臉上。
狂刀抽出被他腦袋壓在底下的手,想替他撥開臉上的黑髮,劍君卻同時伸出一根指頭,輕輕地抵在他的掌心,濕潤的眼睛瞅著他,「我不懂那些。」
他慢慢移動那根食指,從狂刀掌心,劃過他的指根,移往他的掌緣,才輕輕地沿著掌緣往下,描繪著狂刀手掌的輪廓,最後,到達狂刀的手腕。
兩人同時感受到腕脈處有力的跳動。
狂刀輕吻那根食指,手裡解開自己身上的衣物,任由那根食指滑過他的下顎,順著自己顎骨的線條,描繪出他半張臉的輪廓……
就是因為劍君什麼都不懂,在純乎自然的直覺反應下,他的撫摸都是因為他真心想觸碰那些地方,而不是想著刻意去引動對方的情慾。
「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掌緣跟下顎都這麼敏感……」
「什麼?」
狂刀一笑,搖搖頭,伸手去解劍君的衣服。劍君有一瞬間的僵凝,但很快又回到他應允的那個『從了你吧』的狀態中。
其實,也不是沒見過劍君身子,與之相反,劍君十二恨可以說是亂世狂刀經常有機會看到光著身子的男人。
有一次與邪能境大戰過後,對方不知道用了什麼奇怪術法,搞得在場的眾人身上都黏膩不堪,戰後所有男人一起下河洗澡。雖是不免尷尬,但河面寬闊,不熟的人自己找地方躲避視線,十幾個男人三三兩兩地散開,倒也各自相安無事、自得其樂。
當時他跟葉小釵還努力地洗掉頭髮裡的黏膩,劍君已經光著屁股在河裡游了兩圈。突然劍君鬼鬼祟祟地游過來,小聲跟他們說:『一頁書前輩好像在發光……』
『……沒錯,一頁書身上好亮。』就連葉小釵都啊了一聲以示贊成,三個人目不轉睛地看著某個方向,直到素還真游過來對著他們三人使勁咳嗽為止。
待在他身邊,別說自己,連飽歷憂患的葉小釵都變得天真起來。
那個少年天真好奇,卻又世故聰明;高傲孤僻,卻又穩重內斂……拿命信任他,也讓他用性命信任……而且跟自己一樣能打,非常可靠。
那時,劍君可曾如此刻一般撩撥自己的心絃?
靡麗旖旎的香氣催促著他快些宣洩自己洶湧的慾望、趕緊佔有眼前誘人的身軀,但狂刀依循著自己記憶中劍君的身體,與眼前所見相互對照,用自己的指尖一一確認。
那時天剛亮,朝陽初映的晨曦全灑在劍君修長的身子上,在河裡伸展開來宛如一把弓,優雅地與白浪共嬉。而眼前,黝暗的星光從霧谷潮濕的空氣裡透射而下,朦朧裡劍君白皙的身子像某種不真實的幻覺……
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被吸引的?他又是在什麼時候被自己吸引的?
在狂刀指掌的觸碰下,劍君身上原先因霧谷寒氣而起的一層小小疙瘩也漸漸平復。
他的視線一下被吸引到劍君的腹部……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紅痣,安安靜靜地被放在他的肚臍左側,看起來結實而顯得很小巧的腹肌排列得整整齊齊,兩側往下,各有一條柔和流暢的界線與他瘦削柔韌的腰區隔開來。
他俯首輕輕吻了吻那顆紅色的小痣,右手繼續往下,握住劍君挺立指天的陽物。
「狂刀……」
聲音聽不出有抗拒的意味,但狂刀立即鬆了手。抬眼望去,劍君睜著一對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,直率地向他索吻。
幸好不是拒絕……
這是他們之間第三次親吻,沒有熟能生巧、沒有生澀被動,劍君用他自己的節奏,啣著狂刀的下唇細細舔吻,左手抱住狂刀的肩膀。
劍君的指尖涼涼的,他想。
「你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麼?」
「……大概知道。」
這答案出乎狂刀意料……他自己都不太確定,劍君是怎麼知道的?
劍君或許從他臉上看出疑問,臉一下脹紅了,用細如蚊鳴的音量細聲道:「一頁書前輩讓我在清淨堂打坐,在前輩照拂之下,一時也心神寧定……本來好好的,突然聽見你的聲音說『一頁書還交代過什麼』,我就……」他咬住下唇,「我本來以為自己聽錯了,誰知道你真的來了。」
「我記得。那時我第一次聞到你身上這個味道。」
「不止這個味道,我、我的……」他突然說不下去,眨了眨眼睛,拉著狂刀的右手慢慢往下移,移到那兩條緊緊併著的大腿中間。
一片濕膩……
狂刀大著膽子,按住劍君的大腿,輕輕將他兩條腿分開。劍君仰躺著,低頭也躲避不了誰的視線,索性閉上了眼睛。
正想更進一步,劍君卻突然握住他的手腕。
「住手!」劍君聲音聽來無比清醒,「這不行,我們都忘了……那玩意兒在我身子裡,九香腺。」
狂刀一時恍然,「差點忘了這事……」
他還來不及說什麼,劍君一挺腰就坐了起來。
臉色變得十分驚懼。
「……那、那玩意兒……」劍君的膽子可謂是鋼鑄鐵打,提到九香腺,竟然微微發顫,顯然心有餘悸,「你不知道那玩意兒有多可怕,一直折磨著人,沒日沒夜、沒完沒了,身上一直散發著這種味道,所有人……除了你們,全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,也沒人可以商量,我……」
狂刀聽著只覺得義憤填膺,一把將劍君摟進懷裡。
「我跟你一起承擔!」
摟住的時候,狂刀還怔了片刻……劍君向來不需要人保護,狂刀也從沒有這樣,把劍君整個人抱進懷裡過,一時覺得劍君雖然個子高了一些、身子結實了點,但比他想像中的足足小了一號,確實激起他的保護欲,抱起來柔韌溫暖……
他才剛這麼想,劍君就挺直了背脊,輕輕掙脫。
「別發傻。九香腺是活物,它自己會長的……又不是讓它害了你,我就沒事了。何況我又怎麼能拖你下水……」
「我不要讓你一個人面對。」
狂刀按住劍君的肩膀,硬把他往甲板上推。或許是因為劍君已經忍耐到了極限,被自己輕易推倒在甲板上,徒勞無功地伸手想去撈住狂刀的手。
「快住手!」
狂刀頗費了一點勁才抓住劍君的兩個手腕,也幸好他右手夠大,這才能牢牢箝住了,把劍君兩隻手都固定在頭頂上。
劍君怒道:「你是不是瘋了?你……你怎麼敢強迫我?放手!」
聽他動了真怒,狂刀停下了自己左手上的動作,低頭與他視線相對。
一時之間,兩人的眼裡都有火。
狂刀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但他執拗性子犯了。只是眼見他為九香腺燃起的怒火,都要發洩在劍君身上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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