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衣舞雩

一(狂刀)

 

「正是。我們只是要進入碎金坑裡尋找金硫岩,別無他意,也無須你們出力協助。若能找到,金硫岩化出的純金,我們分文不要,雙手奉上,只求能留下半數硫金。」

金硫族的族長挑眉,「半數?」

「是。」黑髮劍客頷首,「我們只取硫金的半數,另外半數無條件相贈。」

族長轉頭望向身後的幾個長老,似已意動。

「甚至不須半數……若尋找到的金硫岩份量足夠,我們只取自己所需的部分,多的,也全數奉送給令族人,我們只需要修一口寶刀的份量。」

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白髮男人耐不住性子,「……一口寶刀五口劍。」

黑髮劍客左手往後按在白髮男人的衣襟上,「就一口寶刀的份量。」

「一口寶刀跟五口劍,」白髮男人堅持,「我們需要修這幾把兵器。若能蒙令族相助,今後,令族人在江湖上有什麼難處,只要不違公理,亂世狂刀能一效棉薄,絕不推辭。」

黑髮劍客回頭望了他一眼,似乎在怪他不該輕易許諾。

「你是……亂世狂刀?」族長失聲問出口,見對方頷首,又與身邊的長老互望了一眼,視線落在黑髮劍客身上,「那閣下是……」

「……劍君十二恨。」

瞥見對方神色,劍君解下腰間佩劍交給族長。老人雙手接過,長劍既輕且長,烏金吞口鑄成近似如意的菱形夾片,上頭繞著一對回型的雲紋,紋底有小小的篆字『巽風』。

「那、那你……」明知對方背後沒東西,老人還是伸長脖子瞄了一眼。

「劍架被他劈了。」

狂刀雙手抱胸,白了劍君的後腦杓一眼,「獅頭寶刀被他砍裂了。」

 

二(劍君)

 

狂刀、劍君,都是名滿江湖的大人物,金硫族也不敢怠慢,讓他們在族中修飭得最好的館驛裡歇宿。由於只接待極少見的外客,或者在祭祖時,有在外闖蕩、經商的子弟才會回來借宿,陳設很舒適,卻有一股淡淡的霉味。

好像待在下了太久的雨的江南。

「狂刀?」

人沒回應。劍君輕輕按住他房門,發現這人夜裡睡覺也不上閂。他放輕了腳步走到狂刀床邊,心想,究竟狂刀是不是因為跟自己出門,知道身邊的人心思縝密,竟然就這麼放心地粗枝大葉起來?

站在狂刀床邊,劍君俯身靜靜地看著他。

他一時竟想不起狂刀當年飽歷憂患時是什麼樣子。

「唔……」

「如果我是歹人,你已經死一百次了。」

「我知道是你。心裡知道,一直知道……」狂刀沒睜開眼,但淺淺地笑起來,他含混地低語,「只能是你。」

劍君低嘆,「註定是我。」

狂刀往牆裡挪過去,在自己身邊留了個位置給他。

劍君枕著狂刀的一條手臂躺了下來,耳朵裡聽見鼻息沉沉,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,聽著館驛外頭大型銅更漏的滴水聲,心裡又盼望快點天亮,又盼著不要天亮,睜著眼睛望著頭頂挨著屋樑的木格子,惴惴不安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劍君又坐起身子,看著睡熟的狂刀發怔。在狂刀身邊,本應只有安穩的感覺,此刻劍君的心頭卻宛如擂鼓,震得幾乎無法呼吸。

窗外的星光彷彿從遮掩的指縫裡透進來,偷偷摸摸地照在狂刀俊美的臉上。劍君就這麼一直望著,直到天都要亮了,星光轉淡,竟把狂刀照得顯出幾分脆弱,讓劍君感覺陌生。

 

三(狂刀)

 

狂刀大半的意識還在睡夢中,但感覺到有隻手解鬆了自己的裡衣,他迷迷糊糊地用自己的感覺去確認那隻手。當然是劍君的,但劍君左手有力一點、右手則更靈活些……狂刀覺得自己無法取捨,他都喜歡。

那隻手滑到他胸口,狂刀突然辨明那是劍君的左手,另一隻手則……襲向要害。

突如其來的溫暖、潮濕的觸感包覆了他,狂刀一下睜開雙眼,全身上下一起醒來,往下看去,劍君白皙的下顎從他短短的黑髮下露了出來,正專心地吞吐他剛醒來的慾望。

「劍君。」

他屏息感受劍君對他溫暖的包覆,也不敢再出聲喊人,過了一會,剛才被喊過名字的人才轉頭看向他,輕輕伸出淡紅的舌尖,把狂刀身子濡濕在嘴唇上的透明液體慢慢舔去,似乎意猶未盡。

接著,劍君仍直直瞅著他,目不稍瞬,但撐起身子,跨坐在狂刀身上。

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準備好要接納自己,那麼潮濕、柔軟,在他身體裡面,就像剛剛在他嘴裡一樣那麼溫暖,但更要命。

狂刀兩手環住他的腰,覺得自己好像想問他什麼,又什麼都問不出。

他低吟一聲,感受大腦深處一陣陣發麻。

劍君撥開狂刀前額的頭髮,俯身輕輕吻他光潔的額頭,慢慢地讓自己的腰在那雙大手的箝制下前後律動。

狂刀喃喃地喊,「劍君。」

「狂刀,我現在需要你……」

他確實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身體好像又飢又渴。

「我在這裡。」

「我醒著做了個夢。」

「夢見我了嗎?告訴我,劍君,」狂刀雙手捧著劍君的臉,粗暴地吮吻他,「你夢見我這樣跟你親熱了嗎?夢到我在你身體裡面,被你包得緊緊的嗎?」

劍君的喘息聽起來支離破碎,「夢到了,可是我還要……」

狂刀緊緊抱住劍君,緊到他身上的血液,好像能藉由擁抱的動作流到劍君身體裡似的,唇舌交纏、耳鬢廝磨,身上的血肉似乎都被灌鑄在一起,再也不會分開。

 

四(劍君)

 

狂刀用指背輕輕挨擦劍君眼睛底下的地方,好像在檢查他到底哭了沒。

「雖然我很喜歡你用這種方式叫我起來,」狂刀盯著他的眼睛,「可是,劍君,你到底為什麼這麼不安?」

「……不知道,從昨晚就開始了,」劍君神色看似平靜,卻藏著一股沉鬱,「狂刀,你身邊沒兵器傍身……」

狂刀濃眉緊皺,盯著劍君不放,「我身邊有你,沒什麼好怕的。但我不喜歡你剛剛說的那句話。」

剛剛情濃之時,劍君脫口說了半句話,『即使要我用性命保護你……』

「是我不好,確實不該說。」他那樣說,只會讓不安在他們之間擴散,沒任何好處。

「你若是真覺得不安,我們就別去闖關了。」

劍君停住正在結衣帶的手指,思慮了片刻,「這不成,獅頭寶刀的缺損非修不可。即使放棄金硫岩,循其他途徑也不見得比闖碎金坑三關安全。何況……至少我行走江湖多年,還沒聽說有比金硫岩更好的材料。」

據說不知道多少年前,天外有一塊很大的殞鐵飛來,撞進地表下,陷地百丈,形成一個巨大的碎金坑,藏於深坑的金硫岩採出來加熱,純金會從岩石隙孔中流出來,剩下的岩石再將之敲碎,留下的都是最上等的殞鐵,是鑄兵器之人夢寐以求的逸品,被稱為硫金。

傳說中只屬於有情人的硫金。

金硫族世代守著金硫岩的「秘密」,雖有子弟外出經商就業,卻很少對外界坦承出身。劍君手上有些資料,但所知甚少,這次,他們光是找金硫族祖居之處,就費了不少功夫,與族長交涉之後,才知道原先以為人工排佈的陣局,原來是天險,至少族長這麼認為。

族長卻對他們很有信心。

『我們也不太清楚詳情,但此三關素有情關之稱,既是亂世狂刀,應該沒問題。』

……確實,亂世狂刀是出了名的大情聖。既然要闖情關,讓名滿江湖的大情聖去,豈非冥冥中自有天意?

劍君卻有些不安,「萬一只有你過了關,難道讓你一個人下碎金坑嗎?」

「你擔心什麼?你經常給人始亂終棄嗎?」狂刀狐疑地朝他挑眉,「劍君,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過不去?」

劍君淡淡一笑,伸手揉了一下狂刀的耳垂,沒有回答。

其實他擔心的是,萬一因為有自己的存在,讓這個大情聖打了個很大的折扣……

(未完)